一、
如果你問我,在這個世界上,只能存活兩個人,除了自己之外,我希望那個人是誰,我會毫不考慮地回答你,亮,我的雙胞胎弟弟。
在這個世界上,和我血緣最相近的一個人。從還沒誕生到這個世界上開始,在母親溫暖的子宮內,和我相互依偎,比任何人都要靠近的距離,世界上最近的距離。
不會有人比他更瞭解我,就好像不會有人比我更瞭解他,一個笑,一個皺眉,一個眼神。
直到現在,我仍然覺得他就在我身邊,等著我回頭,叫我一聲,哥。


陽光自落地窗灑進屋內,暖黃色的裝潢讓人有放鬆的感覺,播放著的輕音樂讓人心情舒暢。我將整個身子縮在白色的沙發裡,閉著眼睛感受後方牆上掛鐘一秒一秒的晃動,隔壁的女孩一直傳來喀喀喀的聲音,想起她手上被咬的短短的指甲,我大概可以猜出她在做什麼。
對面坐著的男孩,臉色蒼白的好像沒曬過太陽,嘴上不停地嘟囔著一萬一千七百三十七,一萬一千七百三十八。
除了喀喀喀聲讓人有點不舒服以外,室內的因為配上舒適的溫度舒服的都快要讓人睡著了,然後我聽到曉卉姊叫我的聲音。
「小光,到你了喔。」就如同往常一般,她露出淺淺的微笑。
我很喜歡曉卉姊,應該說到這裡的人都喜歡曉卉姊。她總是帶著淺淺的微笑,臉頰上的酒窩看了就覺得很可愛,每次她都會摸摸我的頭,說:「小光好乖。」雖然,我早已過了需要人摸我的頭說好乖的年紀。
我拉了拉衣服,想讓自己看起來有精神一點,跟著曉卉姊走進了會談室。
每次到會談室我都會感到緊張,然後就是熟悉的胃痛,儘管從那天開始,我已經來過這裡不下十次。
而實際上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緊張的,林醫生是個很好的人,也只有這麼溫柔的人才會和曉卉姊配成一對,我想。但我還是會感到緊張,大概是我不習慣和別人報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的關係吧。
林醫生總是帶著一副沒有度數的平光眼鏡,問他為什麼,他只說這樣看起來比較有安全感,大家比較不會怕他。其實根本就不需要那副眼鏡,見過林醫生的人,像自己的這一類人,就會對林醫生感到信任的。
「怎麼樣,小光,最近過得如何?」林醫生笑著,是那種會讓人覺得好像有春風吹過的笑容,暖暖的。
我努力學著笑,好像從某一天開始,我就忘記了怎麼笑起來像林醫生一樣好看。「還不錯。」
「學校開學了嗎?」林醫生幫我倒了一杯可可,我覺得林醫生最□害的地方是他每次和我們談話都沒有做筆記,可是我們發生了什麼事,抱怨過什麼,他卻記得一清二楚。
我點了點頭。之前因為車禍休養了半年,所以現在要重讀一年,不過畢竟是之前就唸過的東西,讀起來不會太吃力,只是要認識新同學對我這麼孤僻的人來講,就有點麻煩了。
好像有讀心術一樣,林醫生笑了笑,「課業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問題,有沒有交到新的朋友?」
「沒有,大家年紀比我小,在醫院休息了半年我好像和大家都有了代溝。」
事實上我就算沒有在醫院待半年,和同學的相處也還是會有問題。
我的個性太過孤僻,從小養成的性子讓我很難打入同學們的小圈子裡,不像亮,亮只要一笑,就可以很輕易地融入新環境。
「別著急,你本來就比一般人安靜一點,只要照著你自己的步調,總會交到朋友的。」
是這樣子的嗎?雖然不太相信,我還是點了點頭,「我知道。」
不知道為什麼,林醫生嘆了一口氣,「小光,最近家裡如何?」
「……老樣子。林醫生,父親……真的當作亮不存在一樣。我好怕,為什麼他們要吵架?」出院以後,父親就再也沒有提過亮,現在想想,我甚至懷念起他以前和亮三不五時互相對罵的時候,至少,亮在家裡,不是透明的隱形人。
亮明明在外面和誰都可以相處得很好,為什麼就只和父親不對盤?雖然,父親的確是嚴格了一點……
問母親,母親卻只是用著哀傷的眼神看著自己,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轉身,可是我知道,母親在掉淚。
林醫生只是看著我,像是要說什麼似的,最後,卻只是告訴我,「小光,有些事情,也許遺忘了會比較好。雖然,你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可是我不是那個有權利告訴你的人。」
林醫生這麼說,就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對吧?遺忘,我真的忘記了什麼了嗎?
這種大家都知道,只有自己被瞞在鼓裡的感覺真的很不好,我知道林醫生不會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,但是我會憑自己的力量找出來。「我知道了,可是我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,如果我真的忘記了什麼,我會自己想起來。」
林醫生好像有點無可奈何的看著我,然後他苦笑了一下,摸了摸我的頭,像是溫柔的哥哥一樣,說:「你去做吧,小光,只是你一定要記得,不管怎麼樣,還有我,和曉卉陪著你。」
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說,我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,林醫生,好像什麼都知道,但是,卻什麼都不告訴我。
之後我們又□聊了一下子,通常都是林醫生問,我答,雖然我的答案常常短到離譜,他總是可以從我的回答當中瞭解我的感覺,真的是很□害啊林醫生。
就像是往常一樣,在我們喝完手上的那杯□咖啡和熱可可之後,我們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。□咖啡這種苦到不是人類可以喝下肚的東西,林醫生一天可以喝個四五杯,他總是說:「這可以讓我清醒一點。」雖然我覺得他已經夠清醒了。
一切,真的就和我每次來沒有什麼不一樣,除了在我把門完全關上前,不小心聽到林醫生的那句話以外。
「雖然什麼都忘記了,個性卻完全沒有變呢,還是這麼的固執啊,小……」
最後那個字,太小聲了我聽不清楚。應該是在說我吧。
但是,在車禍以前,我並不認識林醫生啊。越來越覺得,林醫生身上藏著的謎團,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大。
不過沒關係,我會自己找到謎底的。



嗯,我真認真。(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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